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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像總是這樣, 在失去時，才知道已經失去的人或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他不敢想象, 如果他永遠地失去了她, 他的餘生該怎樣度過。
再次把心封存起來？還是再次把脆弱的自己藏進只屬於自己的世界中？
溫晏然很難知道, 她躺在重癥監護病房的那18個小時，沈庭樹是怎麽度過的。
他像是一個透明人, 坐在重癥監護病房外長椅上，其他的任何人與事在那一瞬間，都好像與他無關了。
孤獨、悲傷與恐懼籠罩著他, 他的腦子很亂，時常不受控制地閃現一些他不敢面對的畫面。
比如出車禍時，溫晏然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比如溫晏然斜躺在車裏, 被鋼管貫穿身體的樣子。
又比如醫生遺憾地告訴他, 溫晏然的情況突然惡化, 他們無能為力，讓他節哀順變的畫面。
以及，他走到她面前，她躺在病床上，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
沈庭樹沒有看過車禍現場, 也不敢去看車禍相關的報道, 他怕自己無法承受。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逃避，他的腦子裏還是不受控制地出現這些畫面。
他的手在抖，他在恐懼, 他在害怕。
從聽到溫晏然出車禍起，他的心臟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抓住, 讓他喘不過氣來。
比宣判死刑更難熬的是一分一秒的等待。
沈庭樹像靜止一般坐在長椅上，身體的一切感官都被淡去，從中午到天黑，他已經好幾個小時滴水未進，但他不知道饑餓，也不知道要去喝水。
等他從這種情緒中稍稍緩過來，他才想起來應該通知陳母與溫父。
他給溫父打電話時是淩晨1點，溫父正處於睡夢之中，可他全然不知。
對，他好像也忘記困倦，忘記睡覺了。
“爸。”
他發出聲音，卻在自己發聲的同時，驚訝於自己聲音的陌生，嘶啞渾濁，完全像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溫父睡得正沈，聽到手機鈴聲響，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溫父就不爽地對著手機話筒破口大罵：“誰啊？大半夜的打電話，不睡覺嗎？”
陳女士也被溫父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在一旁抱怨著。
“爸，我是沈庭樹。”他繼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溫父顯然也沒聽出這是沈庭樹的聲音，待腦子反應過來，還不可置信地打開床頭臺燈，確認了眼來電顯示，來電顯示上確實是顯示著“女婿沈庭樹”這幾個字。
溫父前一分鐘還在睡夢中，腦子還沒徹底清醒過來，來不及去思考沈庭樹這大半夜打電話過來必然是有什麽十分緊急的事。
他閉著眼睛，收了收不爽的語氣，困倦地問：“庭樹啊，你這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爸，晏然出車禍了。”沈庭樹木然地回答。
“車禍？”溫父腦子不太清醒地重覆這兩個字，下一秒反應過來，立即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並瞬間清醒。
“車禍！誰？然然！”溫建南嚇得坐了起來。
他徒然拔高聲調，震驚地重覆道：“然然出車禍了？！”
一旁閉著眼睛準備重新入睡的陳女士，也嚇得睜開了眼，瞬間坐了起來。
“什麽？然然出車禍了？現在嗎？嚴不嚴重？”陳女士緊張地詢問道。
溫建南索性將通話開了免提外放。
沈庭樹繼續語氣木然地解釋：“是今天中午。”
其實，時間上已經過了零點，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今天中午，但現在沈庭樹已經沒有腦子去思考這些細節了。
“醫生做了兩個小時的手術，手術完晏然就被轉去重癥監護病房了，我到現在都沒見到她。”沈庭樹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似的，木然地講述著事情的經過。
“好好的，然然怎麽會出車禍呢？你難道沒有和然然在一起嗎？”陳女士著急地問，聲音帶著點哭腔。
沈庭樹拿著手機，痛苦地支著腦袋搖頭：“我不知道，護士說是出租車司機撞了前面的白車，而晏然正好是出租車上的乘客。”
一旁的陳女士已經急哭了，但溫建南的腦子還算清醒，他質問道：“然然中午出的車禍，你怎麽現在才想起來給我們打電話？”
“我太害怕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到想不了別的事……”沈庭樹語無倫次地說道，說完，他又開始不停地跟陳母溫父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溫建南猜沈庭樹大概是徹底慌了神，所以到現在才想起來通知他們。
現在與其在通話中浪費時間，不如趕緊趕到醫院問清楚到底什麽情況。
“庭樹，你現在把醫院地址發給我，我和然然媽媽馬上出發去北州市。”溫建南說。
“好。”沈庭樹回答，正想問要不要他幫忙定機票，溫建南那頭已經掛斷了通話。
他連忙打開社交軟件，將醫院地址以及重癥監護病房的具體位置發給了溫父。
掛斷通話後，溫建南連忙點開購票軟件，買了今天最早的一班飛往北州的飛機。早上六點的飛機，七點多就能到北州市機場。
溫建南訂票時，陳女士已經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了，身份證銀行卡該帶的都塞進了箱子裏。
二老下了飛機，不敢耽誤一點時間，立即就打車前往醫院，等他們站在重癥監護病房門口時已經快九點了。那時醫生正在重癥病房查看溫晏然的各項檢查數據，準備將她轉入普通病房。
……
“你臉怎麽這麽紅？不會是發燒了吧。”沈庭樹看著溫晏然燒紅的臉，緊張又關切地問道。
說著，他直接擡起手，左手手心捂著自己的額頭，右手手心捂著溫晏然的額頭。
他的手依舊貼著她的額頭，沈庭樹皺著眉，像是不太理解地自言自語：“溫度好像差不多，應該是沒發燒。”
他放下手，疑惑道：“那臉怎麽這麽紅呢？”
溫晏然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心想你要不要聽聽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臉這麽紅到底誰是罪魁禍首啊。
說完，沈庭樹站起身準備去按呼叫鈴：“還是讓護士過來看看吧。”
溫晏然一聽，連忙出聲阻止：“別，別按。”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道。
“我沒事，不用讓護士過來t。”溫晏然語氣無奈地解釋。
“可是你臉很紅，我怕是傷口感染引起的。”沈庭樹想了想，堅持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最好能讓醫生過來看看。”
“沈庭樹你是不是傻，我臉紅不是什麽傷口感染引起的，是你剛剛當著我爸媽的面抱我引起的。”溫晏然一著急，將事情真相和盤托出。
哦，老天，她一著急還罵沈庭樹傻，這算是相識以來第一次吧。
這邊，“罪魁禍首”沈庭樹無辜又茫然地看向她，像是在確認她說的話的可能性。
溫晏然點點頭：“是的，不用懷疑，就是這樣，我臉紅完全是因為你抱的。關鍵你還當著我爸媽的面，旁若無人地抱我那麽緊那麽久，害羞懂嗎？”
原本對她來說難以啟齒的話，這樣一股腦地說完之後，感覺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甚至還有種吐露完心聲的放松感。
沈庭樹聽完，楞了半秒，隨後露出一個輕松的微笑。
“那就好。”他說。
那就好？是她臉紅是因為害羞，不是因為傷口感染的“那就好”的意思嗎？
溫晏然疑惑地想，但她也只是想了想，並未過多深究，因為她現在首要任務是進食。她拿起勺子，很順利地喝起了麥片粥。
還好傷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對於她這個右撇子來說，要她用左手吃飯那可就太不方便了。
溫晏然較為樂觀地想。
“對不起，”沈庭樹突然道歉道，“我害怕這不是真的。”
溫晏然被他沒頭沒尾的話搞得有些糊塗了，她停下了喝粥的動作，疑惑地看向他。
“我怕你的聲音，你的音容笑貌都不是真的，所以我想抱抱你，想接觸你的溫度。”沈庭樹看著她，言詞真切地說道。
溫晏然錯愕地看向他，大概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對她說如此深情的話。
其實，她有敏銳地察覺到沈庭樹的變化，只是變化比較細微，讓她有些辨不清。
但他剛剛的話，又讓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要知道以前的他是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的。
沈默間，沈庭樹繼續向她道歉：“對不起，發生車禍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那時，你一定很害怕吧。”
溫晏然忽然垂下眼，沈默地盯著眼前的麥片粥發呆。
那時的她是很害怕。
她害怕時，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庭樹，她想如果沈庭樹在她身邊就好了。
她擡起臉，沖他露出一個微笑：“車禍只是一個意外，跟你沒有關系，你不用感到內疚和自責。”
沈庭樹對她的變化，是因為車禍帶來的內疚和自責嗎？溫晏然想。
他覺得對不起她，所以對她如此小心翼翼。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他對她的內疚和自責。
溫晏然忽地想起發生車禍時，自己腦中閃現的那些走馬燈，以及深埋在她心裏的那個問題。
她覺得現在或許是個很好的時機，問出那個問題的時機，無論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她都不後悔。
人這輩子總不能活在猜疑和想象中吧，時時刻刻想象那段暗戀的美好，時時刻刻猜疑他心裏是否有她，生活要真過成了那樣，可就真的太虛幻，也太累了。
如果沈庭樹對她還只是夫妻關系帶來的責任，以及車禍帶來的內疚和自責。
那她覺得她是時候選擇放手了，放棄這段執著了十來年的暗戀，也放過自己。
“如果，我死於昨天的那場車禍，你會怎麽辦？”
沈默間，這個問題在溫晏然的心中盤旋了好幾遍，終是被她問出了口。
沈庭樹的神情木然了一瞬，像是這個問題對他過於殘忍了，他本能地不想去想象那個場景。
他垂下眼，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我想我餘生都難以與傷痛分割了。”
他像是格外疲憊地坐在了椅子上，語氣緩慢地說道，像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溫晏然再次錯愕地看向他，像是有些意外，意外他的回答，也意外這回答所代表的份量。
“我對你來說，算什麽？是法律上的妻子，還是幫你解決家族幹預的擋箭牌？”這個深埋於她內心的問題，終是脫口而出了。
聽完溫晏然的話，沈庭樹同樣錯愕地看向她，像是不太理解她為什麽會這樣想。
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其實這些話都是他先說的，婚姻不是他人生的必選項，在放棄物理工作和放棄婚姻這兩個選項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婚姻。和她結婚，從始至終都只是對於沈鈞逼迫的妥協。
是他先傷害了她。
“對不起，從一開始就是我先傷害你，我對你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他再次向她道歉，溫晏然都快數不清他今天跟她說了多少句對不起了，他對她好像有特別特別多的歉意。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習慣了你在我身邊。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時候，我希望陪在我身邊的人可以是你。在你勇敢地擋在我面前時，我就想原來我早已不是一個人了。在聽到你出車禍時，我慌亂恐懼，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你。那時，我真正意識到你在我生命中占據了怎樣的份量。”
“你是我想要相伴餘生的人。”他鄭重地回答了溫晏然問出的問題。
聽完他的回答，溫晏然的臉上先是驚訝，而後她低下頭，輕聲地笑了。
是對自己多年執著與不自信的釋然，也是慶幸自己當初做對了選擇的喜悅。
就像是她純靠運氣猜對了試卷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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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像總是這樣, 在失去時，才知道已經失去的人或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他不敢想象, 如果他永遠地失去了她, 他的餘生該怎樣度過。
再次把心封存起來？還是再次把脆弱的自己藏進只屬於自己的世界中？
溫晏然很難知道, 她躺在重癥監護病房的那18個小時，沈庭樹是怎麽度過的。
他像是一個透明人, 坐在重癥監護病房外長椅上，其他的任何人與事在那一瞬間，都好像與他無關了。
孤獨、悲傷與恐懼籠罩著他, 他的腦子很亂，時常不受控制地閃現一些他不敢面對的畫面。
比如出車禍時，溫晏然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比如溫晏然斜躺在車裏, 被鋼管貫穿身體的樣子。
又比如醫生遺憾地告訴他, 溫晏然的情況突然惡化, 他們無能為力，讓他節哀順變的畫面。
以及，他走到她面前，她躺在病床上，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
沈庭樹沒有看過車禍現場, 也不敢去看車禍相關的報道, 他怕自己無法承受。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逃避，他的腦子裏還是不受控制地出現這些畫面。
他的手在抖，他在恐懼, 他在害怕。
從聽到溫晏然出車禍起，他的心臟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抓住, 讓他喘不過氣來。
比宣判死刑更難熬的是一分一秒的等待。
沈庭樹像靜止一般坐在長椅上，身體的一切感官都被淡去，從中午到天黑，他已經好幾個小時滴水未進，但他不知道饑餓，也不知道要去喝水。
等他從這種情緒中稍稍緩過來，他才想起來應該通知陳母與溫父。
他給溫父打電話時是淩晨1點，溫父正處於睡夢之中，可他全然不知。
對，他好像也忘記困倦，忘記睡覺了。
“爸。”
他發出聲音，卻在自己發聲的同時，驚訝於自己聲音的陌生，嘶啞渾濁，完全像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溫父睡得正沈，聽到手機鈴聲響，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溫父就不爽地對著手機話筒破口大罵：“誰啊？大半夜的打電話，不睡覺嗎？”
陳女士也被溫父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在一旁抱怨著。
“爸，我是沈庭樹。”他繼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溫父顯然也沒聽出這是沈庭樹的聲音，待腦子反應過來，還不可置信地打開床頭臺燈，確認了眼來電顯示，來電顯示上確實是顯示著“女婿沈庭樹”這幾個字。
溫父前一分鐘還在睡夢中，腦子還沒徹底清醒過來，來不及去思考沈庭樹這大半夜打電話過來必然是有什麽十分緊急的事。
他閉著眼睛，收了收不爽的語氣，困倦地問：“庭樹啊，你這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爸，晏然出車禍了。”沈庭樹木然地回答。
“車禍？”溫父腦子不太清醒地重覆這兩個字，下一秒反應過來，立即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並瞬間清醒。
“車禍！誰？然然！”溫建南嚇得坐了起來。
他徒然拔高聲調，震驚地重覆道：“然然出車禍了？！”
一旁閉著眼睛準備重新入睡的陳女士，也嚇得睜開了眼，瞬間坐了起來。
“什麽？然然出車禍了？現在嗎？嚴不嚴重？”陳女士緊張地詢問道。
溫建南索性將通話開了免提外放。
沈庭樹繼續語氣木然地解釋：“是今天中午。”
其實，時間上已經過了零點，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今天中午，但現在沈庭樹已經沒有腦子去思考這些細節了。
“醫生做了兩個小時的手術，手術完晏然就被轉去重癥監護病房了，我到現在都沒見到她。”沈庭樹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似的，木然地講述著事情的經過。
“好好的，然然怎麽會出車禍呢？你難道沒有和然然在一起嗎？”陳女士著急地問，聲音帶著點哭腔。
沈庭樹拿著手機，痛苦地支著腦袋搖頭：“我不知道，護士說是出租車司機撞了前面的白車，而晏然正好是出租車上的乘客。”
一旁的陳女士已經急哭了，但溫建南的腦子還算清醒，他質問道：“然然中午出的車禍，你怎麽現在才想起來給我們打電話？”
“我太害怕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到想不了別的事……”沈庭樹語無倫次地說道，說完，他又開始不停地跟陳母溫父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溫建南猜沈庭樹大概是徹底慌了神，所以到現在才想起來通知他們。
現在與其在通話中浪費時間，不如趕緊趕到醫院問清楚到底什麽情況。
“庭樹，你現在把醫院地址發給我，我和然然媽媽馬上出發去北州市。”溫建南說。
“好。”沈庭樹回答，正想問要不要他幫忙定機票，溫建南那頭已經掛斷了通話。
他連忙打開社交軟件，將醫院地址以及重癥監護病房的具體位置發給了溫父。
掛斷通話後，溫建南連忙點開購票軟件，買了今天最早的一班飛往北州的飛機。早上六點的飛機，七點多就能到北州市機場。
溫建南訂票時，陳女士已經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了，身份證銀行卡該帶的都塞進了箱子裏。
二老下了飛機，不敢耽誤一點時間，立即就打車前往醫院，等他們站在重癥監護病房門口時已經快九點了。那時醫生正在重癥病房查看溫晏然的各項檢查數據，準備將她轉入普通病房。
……
“你臉怎麽這麽紅？不會是發燒了吧。”沈庭樹看著溫晏然燒紅的臉，緊張又關切地問道。
說著，他直接擡起手，左手手心捂著自己的額頭，右手手心捂著溫晏然的額頭。
他的手依舊貼著她的額頭，沈庭樹皺著眉，像是不太理解地自言自語：“溫度好像差不多，應該是沒發燒。”
他放下手，疑惑道：“那臉怎麽這麽紅呢？”
溫晏然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心想你要不要聽聽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臉這麽紅到底誰是罪魁禍首啊。
說完，沈庭樹站起身準備去按呼叫鈴：“還是讓護士過來看看吧。”
溫晏然一聽，連忙出聲阻止：“別，別按。”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道。
“我沒事，不用讓護士過來t。”溫晏然語氣無奈地解釋。
“可是你臉很紅，我怕是傷口感染引起的。”沈庭樹想了想，堅持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最好能讓醫生過來看看。”
“沈庭樹你是不是傻，我臉紅不是什麽傷口感染引起的，是你剛剛當著我爸媽的面抱我引起的。”溫晏然一著急，將事情真相和盤托出。
哦，老天，她一著急還罵沈庭樹傻，這算是相識以來第一次吧。
這邊，“罪魁禍首”沈庭樹無辜又茫然地看向她，像是在確認她說的話的可能性。
溫晏然點點頭：“是的，不用懷疑，就是這樣，我臉紅完全是因為你抱的。關鍵你還當著我爸媽的面，旁若無人地抱我那麽緊那麽久，害羞懂嗎？”
原本對她來說難以啟齒的話，這樣一股腦地說完之後，感覺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甚至還有種吐露完心聲的放松感。
沈庭樹聽完，楞了半秒，隨後露出一個輕松的微笑。
“那就好。”他說。
那就好？是她臉紅是因為害羞，不是因為傷口感染的“那就好”的意思嗎？
溫晏然疑惑地想，但她也只是想了想，並未過多深究，因為她現在首要任務是進食。她拿起勺子，很順利地喝起了麥片粥。
還好傷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對於她這個右撇子來說，要她用左手吃飯那可就太不方便了。
溫晏然較為樂觀地想。
“對不起，”沈庭樹突然道歉道，“我害怕這不是真的。”
溫晏然被他沒頭沒尾的話搞得有些糊塗了，她停下了喝粥的動作，疑惑地看向他。
“我怕你的聲音，你的音容笑貌都不是真的，所以我想抱抱你，想接觸你的溫度。”沈庭樹看著她，言詞真切地說道。
溫晏然錯愕地看向他，大概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對她說如此深情的話。
其實，她有敏銳地察覺到沈庭樹的變化，只是變化比較細微，讓她有些辨不清。
但他剛剛的話，又讓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要知道以前的他是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的。
沈默間，沈庭樹繼續向她道歉：“對不起，發生車禍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那時，你一定很害怕吧。”
溫晏然忽然垂下眼，沈默地盯著眼前的麥片粥發呆。
那時的她是很害怕。
她害怕時，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庭樹，她想如果沈庭樹在她身邊就好了。
她擡起臉，沖他露出一個微笑：“車禍只是一個意外，跟你沒有關系，你不用感到內疚和自責。”
沈庭樹對她的變化，是因為車禍帶來的內疚和自責嗎？溫晏然想。
他覺得對不起她，所以對她如此小心翼翼。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他對她的內疚和自責。
溫晏然忽地想起發生車禍時，自己腦中閃現的那些走馬燈，以及深埋在她心裏的那個問題。
她覺得現在或許是個很好的時機，問出那個問題的時機，無論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她都不後悔。
人這輩子總不能活在猜疑和想象中吧，時時刻刻想象那段暗戀的美好，時時刻刻猜疑他心裏是否有她，生活要真過成了那樣，可就真的太虛幻，也太累了。
如果沈庭樹對她還只是夫妻關系帶來的責任，以及車禍帶來的內疚和自責。
那她覺得她是時候選擇放手了，放棄這段執著了十來年的暗戀，也放過自己。
“如果，我死於昨天的那場車禍，你會怎麽辦？”
沈默間，這個問題在溫晏然的心中盤旋了好幾遍，終是被她問出了口。
沈庭樹的神情木然了一瞬，像是這個問題對他過於殘忍了，他本能地不想去想象那個場景。
他垂下眼，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我想我餘生都難以與傷痛分割了。”
他像是格外疲憊地坐在了椅子上，語氣緩慢地說道，像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溫晏然再次錯愕地看向他，像是有些意外，意外他的回答，也意外這回答所代表的份量。
“我對你來說，算什麽？是法律上的妻子，還是幫你解決家族幹預的擋箭牌？”這個深埋於她內心的問題，終是脫口而出了。
聽完溫晏然的話，沈庭樹同樣錯愕地看向她，像是不太理解她為什麽會這樣想。
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其實這些話都是他先說的，婚姻不是他人生的必選項，在放棄物理工作和放棄婚姻這兩個選項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婚姻。和她結婚，從始至終都只是對於沈鈞逼迫的妥協。
是他先傷害了她。
“對不起，從一開始就是我先傷害你，我對你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他再次向她道歉，溫晏然都快數不清他今天跟她說了多少句對不起了，他對她好像有特別特別多的歉意。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習慣了你在我身邊。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時候，我希望陪在我身邊的人可以是你。在你勇敢地擋在我面前時，我就想原來我早已不是一個人了。在聽到你出車禍時，我慌亂恐懼，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你。那時，我真正意識到你在我生命中占據了怎樣的份量。”
“你是我想要相伴餘生的人。”他鄭重地回答了溫晏然問出的問題。
聽完他的回答，溫晏然的臉上先是驚訝，而後她低下頭，輕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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